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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瘦燕在40余年的针灸生涯中,全力研究经络学说,用以指导临床,并诠释针灸学的各项理论。注重全面切诊,整体辨证;重视爪切,善施行气、补泻手法;处方配穴灵活适当。在实践中逐渐形成了独特的学术思想和医疗风格。
一、精研针刺手法,热补凉泻有得
陆氏在长期临床实践中体会到,正确运用针刺手法是取效之关键,尤其在治疗脏腑病时,运用补泻手法,疗效确比不用补泻手法为佳。他在临床上应用双手爪切进针,病者往往毫无痛感,然后以全身之力运于右手持针腕部,继而运之大拇指、食指、中指进行施术,其手法特色成为他的一个诊疗特点。
(一)对针刺手法提出科学的分类
1.手法分三类。
(1)基本手法:是针刺过程中的一些基本动作或形式,是构成不同作用的各种手法的基础,有进退针、提插针、捻转针、针向和留针五种。
(2)辅助手法:是基本手法以外的另一些以辅助形式出现的针刺方法,陆氏将其归纳为16种单一的方法。
(3)复式手法:是各种单一手法的综合应用,根据其组合规律和作用原理,归纳为3类18法。①补法或泻法的单纯组合:有“烧山火”、“透天凉”二法。②补法和泻法的交错组合:有“阳中隐阴”、“阴中隐阳”、“流气法”、“提气法”、“龙虎交战”、“饿马摇铃”及“子午捣臼”七法。③补泻法和行气法的相互组合:有“运气法”、“纳气法”、“青龙摆尾”、“白虎摇头”、“苍龟探穴”、“赤风迎源”、“龙虎升降”、“通关交经”及“关节交经”九法。
2.手法作用分三类。
陆氏将手法的作用,区分为候(催)气、行气及补泻三类。指出所谓“候气”或“催气”,乃是促使针不得气的方法。所谓“行气”,是宣行气血直达病所的方法。所谓“补泻”则是针对疾病虚实而设之刺法。
3.针刺补泻手法分二类。
陆氏将补泻手法归纳为“徐疾”、“提插”、“迎随”、“捻转”、“呼吸”、“开阖”、“留针”、“九六”及“纳支”九法,又进一步将其作用区分为“调和阴阳”和“疏调营卫”二类。
(1)调和阴阳:为脏腑经络阴阳之气的“有余”与“不足”而设,“引阳入内”为补,“导阴出外”为泻。以徐疾补泻和提插补泻为代表,适用于一切脏腑经络寒热虚实的病症。
(2)疏调营卫:为营卫之气运行的“太过”与“不及”而设,“随而济之”为补,“迎而夺之”为泻。以迎随补泻和捻转补泻为代表,适用于一切经脉壅滞、营卫不和之病症。
4.创五种行气法。
行气手法是具有特别感觉传导现象,可以提高疗效的针刺手法,陆氏在《刺灸法汇论》中将其列为一类独立的手法,并将其归纳为“捻转行气法”、“提插行气法”、“呼吸行气法”、“按压行气法”及“针芒行气法”五种填补了近代针灸文献的空白。
(二)对“烧山火”与“透天凉”的研究
1.文献研究。
陆氏将这二种复式手法,从源到流,从理论到操作,作了深入而精辟的讨论,认为其出处就现存资料而论,以明代徐凤著《针灸大全》中的《金针赋》为最早,并将这两种手法的具体操作方法作了考究:
"烧山火”手法:先进至天部,紧按慢提九次,次进至人部,紧按慢提九次,再进至地部,紧按慢提九次,然后从地部一次退至天部。这样分三部进针,一部退针(三进一退)称为1度。反复操作3度,倘有热感,出针揉闭其穴,如无热感可反复再施,或留针待热至。
"透天凉”手法:进针直达地部,紧提慢按六次,退至人部,紧提慢按六次,再退至天部,紧提慢按六次,这样一部进针,分三部退针(一进三退)称为1度。反复操作3度,如有凉感,即可出针,并摇大其穴,如无凉感,可反复再施,或留针待凉感产生。
陆氏以自已的体会,提出手法成败的主要关键在于:①切实掌握进针、退针的层次分明,提插均匀。②刺激须适度。③施术必须在得气的基础上进行。④须嘱病者留意针感,以免忽略轻微的感应,但不要暗示。⑤如果3度施术目的未达到时,结合10~15分钟的留针,往往可以提高疗效。
据陆氏的经验,热感往往在酸胀感的基础上产生;凉感则多产生于沉重感的深化。至于凉热感应出现的部位,可因人而异,有的先在施术部位开始,逐步扩散,有的则先出现在对侧。
2.临床研究。
陆氏应用“烧山火”、“透天凉”手法治疗痛痹、产后风湿冷痹、胃下垂、指端青紫症、感冒发热、脾阳虚、肾阳虚、虚热膏淋、肌痿等11个病种32例。
(1)疗效观察:有效21例,疗效不显著11例,此11例中,7例针刺时不得气,故疗效也差。说明这二种手法具有临床实用价值。
(2)感应观察:在136针次的施术过程中,施“烧山火”82针次,有热感者73针次,占89%;施“透天凉”54针次,有凉感者43针次,占79%,两者阳性感应率为84%(P〈0.001)。
(3)体温变化观察:施“烧山火”后,体温上升者58针次,占71%;施“透天凉”后,体温下降者32针次,占60%,两者阳性率为66%。(P〈0.001)。
3.实验研究。
为了进一步阐明“烧山火”、“透天凉”手法的作用原理,陆氏与上海中医学院生化教研室协作,做了这两种手法对体温和某些体液成分影响的实验,全部实验过程按双盲法原则设计。结果:“烧山火”使体温普遍上升,血糖与血浆柠檬酸含量明显增高(P〈0.01),“透天凉”使体温普遍下降,血糖与血浆柠檬酸含明显降低(P〈0.01);而“平针”手法对上述三者均无明显影响。实验结果进一步差别非常显著(P〈0.01)。
陆氏对“烧山火”、“透天凉”手法的一系列研究,说明其不仅有主观的感觉变化,而且有实际发生的生理过程和物质基础,此项工作在当时居国内领先地位。
(三)对行气法的研究
为了深入研究针刺作用途径与经络现象的实质问题,陆氏与上海医科大学附属中山医院协作,用多方位经穴肌电测绘的方法,施用行气手法,对感觉产生、循行方向与相应经穴电变化情况作了实验性临床观察。结果:
1.行气针法方向与被针者感觉循行的关系。
发现用行气针法的99针次中,被针者感觉循行方向符合针向者共70针次,达71%,并发现针法向下时的符合率高于针法向上时。而陆氏施针的符合率又高于其他施术者,可达93%。
2.行气针法方向与各测定穴出现电变化的关系。
在足三里穴施行气针法向下时,胃经足三里以下穴位出现电反应达69%,针法向上时,胃经上方穴位出现电反应达62%,其他经腧穴出现电反应者不明显。
3.行气针法方向与感觉循行方向以及经穴电变化出现部位三者之间的符合情况。
99针次中,全符合者52针次,占53%,部分符合者38针次,占37%;全不符合者仅9针次,占10%,说明三者之间存在一定关系。
4.行气针法与一般针法对感觉定向循行的关系。
发现用行气针法出现感觉定向循行者,为71%;而一般针法仅占43%,两者有显著差别。
上述实验初步证实了感觉循行的定向性随手法不同而有显著差别,而且不同的施术者存在着效果的差别。
治验举例:谢××,男,44岁。突然胃痛,经治疗,痛势未减,连痛一天,当晚抬至卫生院急诊。诊脉两手俱伏,舌淡嫩,面色(白光)白,四肢逆冷,精神萎靡,呕吐清水,头目眩晕。按脉论证,属中宫虚寒,阳气不运,治拟温中散寒,宽中理气。
处方:内关、足三里。
手法:针芒补泻,结合努法。
内关二穴同时捻转,得气后针芒向上斜插,右手持针重重斜插一寸许,按针不动,静以待气,患者即觉酸胀直窜胸脘,脘痛立止,胀闷亦解,按其脉息稍起。复刺足三里,起针10分钟后,由其妻子伴同回家。翌日随访,已愈。
二、权衡缓急,处方配穴有常有变
陆氏认为,针灸处方配穴,也和内科处方用药一样,有其一定的组成规律,决不是病在那里就针哪里,而要整体辨证,识别标本,权衡缓急。一般以局部和邻近病所的腧穴为主穴,以经络循行所到处四肢的腧穴为配穴进行处方,其常用的配穴方法有下列多种。
(一)常用的配穴方法
1.俞募配穴法。
凡脏腑有病或与脏腑相关的病症,都可取俞、募穴配合应用。
2.表里配穴法
当一经有病,取与之相表里的经脉同治,往往可以加强疗效,尤以主客原络法为常用。
3.纳支配空法。
是按十二经经气流注时刻取穴的一种方法。若实证时,“实则泻其子”,可取该经的子穴,并按“因盛而泻”的原则,按时施治(该经气血最盛时,泻该经的子穴);若虚证时,“虚则补其母”,可取该经的母穴,并按“因衰而补”的原则,按时施治(该经气血将衰时,补该经的母穴),然后再配用其他对症的有效穴位。例:胃实症,可在上午七时泻该经子穴厉兑;胃虚证,可在上午八时末补该经母穴解溪,另外再配用中脘、脾俞、胃俞等对症效穴。
4.刚柔配穴法。
将十二经与十天干相配,十天干隔五相合,即甲与己合、乙与庚合、丙与辛合、丁与壬合、戊与癸合,与之相配的脏腑经脉即胆与脾合、肝与大肠合、小肠与肺合、心与膀胱合、胃与肾合(心包为阴血之母,三焦为阳气之父,同属相火,所以三焦属丙,心包属丁),临床上胆经穴与脾经穴配、肝经穴与大肠经穴配、小肠经穴(三焦经穴)与肺经穴配、心经穴(心包经穴)与膀胱经穴配、胃经穴与肾经穴配,就是夫妻刚柔与穴法。例:阳陵泉配阴陵泉、太冲配合谷等,皆属此配穴法。
5.对症配穴法。
即针对症状和病理,选配穴位的方法,有的选用单穴例如多痰加用丰隆;咯血加取尺泽等,也有选用古今小型有效成方,如胃病常取内关、足三里;利水常配阴陵泉、水分等。
此外,陆氏还常用五输穴子母补泻配穴,治疗脏腑病;八脉八穴、八会穴治疗相关病症;郄穴治疗急性疾病等,都取得满意的疗效。
(二)权宜之变通方法
泻南补北法是古人针对“东方实”、“西方虚”而提出的一种配穴方法,陆氏认为此是一种权宜之变法。东方实即木实,西方虚即金虚,泻南即泻火,补北即补水。在木实金虚的病理机转下,木实生火,火实克金是必然的,所以治疗上必须泻火救金以制肝木,这是实泻其子之法。但金虚何以不补土母,而要补水呢?陆氏认为在土平无恙情况下,补之使实,则有制水之忌,水亏无以克火,火旺则更伐金,如是非但不能取得治疗效果,反而更造成恶性循环,因此提出补水,水不虚则可制火,火衰而不烁金,则金虚得治,金坚而能制木,则木因而平矣。据此推论,火实水虚,在金平无恙时,可以补木泻土;土实木虚,在水平无恙时,可以补火泻金;金实火虚,在木平无恙时,可以补土泻水;水实土虚,在火平无恙时,可以补金泻木。
三、习用毫针,提倡温针、伏针、伏灸
陆氏习用毫针,认为毫针纤细灵活,进针时可减少疼痛,运针时施行手法方便,肌腠损伤较少,不伤正气,所以比其他针具安全,可用于针治全身各穴。但由于毫针针体细软,容易弯曲,因此,他十分重视针具的制作和保养。当时陆氏使用的均是自己制作的金质毫针,他认为针具的好坏,主要在于针柄烧得是否均匀紧凑,针尖是否圆利得当,在他的倡导下,逐步发展成目前的部定的“松针形”毫针针尖的统一规格。每日诊毕,对使用过的针具他都逐一整修,务使针体挺直,无弯曲,无缺损,针尖没有勾毛。
温针首见于仲景《伤寒论》,但却被后人视为俗法而不用。陆氏秉承其父的经验,体会到温针不但有温行经气的功效,还有帮助加强手法的作用,因此大力提倡使用。他认为针尾加艾燃烧,藉艾火的温热,通过针体的传导,可以透达肌肤深部。当经气虚损时,用补法配合使用温针,能帮助经气运行,起温阳补益的作用;当经气为外邪所闭阻时,用泻法使邪气宣泄,经络通畅,配合使用温针,可加强血气的运行,达到去壅决滞之目的,故不论在补法或泻法时均可应用。当对高热、局部红肿或抽搐、震颤等不能留针的病例,一般不宜施用。
陆氏认为温针和灸法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治疗方法,温针的作用是取其温暖,借以帮助针力之不足;而灸法是取艾火之灼热,振阳温经而起陷下。因此使用温针时,艾炷不宜过大过多,一般只须1壮即可。
"伏针”、“伏灸”在前人文献中无从考稽,但陆氏在随父临诊及自己数十年临床实践中,体会到伏天天气炎热,人体腠理开疏,阳气旺盛,此时或针或灸,能使伏留筋骨深处的外邪容易随汗外泄,无论补虚泻实,均可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例如喘病,每遇秋冬发病,若能在伏天进行灸治,取大椎、身柱、风门、肺俞、厥阴俞、天突、膻中等穴,到冬季可减轻发病或不发病,连灸三个伏天,可望痊愈,这是冬病夏治的一种有效方法。
温针、伏针、伏灸由于疗效显著,很受病者的欢迎,在陆氏的大力提倡推广下,为许多针灸医家所采用,成为针灸医学的一大流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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