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医说--中医重药治。西医重割治。中西两大医流。宜互相学习

学者交流

请再举科学推论。以为例说。宇宙之事。固有人不能见。无从实验。而以理推之。乃
又确乎不可易者。臂如月也。为地球之卫星。受地心吸力以绕地。并随地以绕日。而
吾人所见者。惟东升之月。与西没之月而已。东升之前。绕地与否。固无人能见之。
今日东升之月。果仍是昨日西没之月否。亦无人能证之。然而月绕地球之事。科学家
未有谓为无证不信者。则其故何也。第犹有说者。月初之朔。亏极而晦。月中之望。
盈极而圆。朔望之间。则所见者。惟上弦下弦而已。其盈其亏。为地球遮蔽与否。孰
能远游天边。从而实验之者。月体无发光之本能。恒藉日光之反射以为明。孰能亲身
登月。眼见其然者。然而盈亏晦圆之事。科学家亦未有谓为无徵不信者。则其故又何
也。岂不以月之总数惟一。不增不减。不分不合。不从无而为有。不从有而为无。因
而推论之。遂得其所以然哉。我中医汤液学派之於证候推论也。亦犹是耳。即如寒热
之为病。虽上智与下愚。亦知其病之为寒热也。苟以检温表测之。凡在平常体温以上
者。即华氏摄氏列氏。三表互异。而皆能证明其为已发寒热。则一也。试问解除寒热
者。有确能治愈之特效药否。统治寒热者。有独一无二之特效药否。復敢断言曰。东
半球无之。西半球亦无之。何则。特效二字。不得作如是说也。试读神农本草三百六
十五药。主寒热者。几达百种之多。设有人焉。病劳极洒洒如虐状之阿胶证。乃不用
阿胶。而选用具有寒热二字之明文者。如乾地黄薯蓣鹿茸山茱萸沙参甘草辈。虽不中
。亦不远。若改用麻黄柴胡蔓荆实葱白桑叶石膏辈。虽不死。亦必剧。若以阿胶证之
洒洒如虐状。而迳用主温瘧洗洗发作有时之白薇。或用主温瘧寒热洒洒在皮膚中之當
归。或用主支节中痛不可持物洒洒酸消之磁石。或用主风寒湿痹洗洗寒气之秦皮。或
用主伤寒寒热温瘧洒洒之牡蛎。一問未达。尚不为害。若误用主痎瘧之猪苓。主痰瘧
之常山。主瘀瘧之白敛。主水瘧之荛花。主积瘧之巴豆。主鬼瘧之芫花。主蛊瘧之蜈
蚣。则千里之谬。失之远矣。若再误用主中风恶风洗洗出汗之乌头。则如火盎热。如
此死者。医杀之也。又若误用主寒热洗洗血积癥瘕之?虫。则虚者益赢。如此死者。
亦医杀之也。据如上述。而後确知寒热虽一。药则多端。乃新学之士。不达此旨。必
欲於千头万绪之寒热。思有以一药统治之者。不知能治此寒热之特效药。未必能奏彼
寒热之特效。能治彼寒热之特效药。未必能奏此寒热之特效。必也对证乎。药对证。
效立奏。不对证。效难奏。五分对。奏半效。十分对。奏全效。此为定而不移者。然
则汤液家於寒热之治法。其把握也。当如科学家之首重推论矣。仅案孟子曰。伊尹圣
之任者也。任圣伊尹。撰用神农本草。作汤液经六篇。凡寒热表证。皆属太阳。其太
阳篇第一条云。【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此表证之总纲。但言恶寒而
未及发热也。第二倏云。【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
紧者。名为中风。】（叔和撰次伤寒论时。移在第三倏。误名伤寒。）此用必恶寒三
字以承上。而用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八字。以启下也。其第三倏云。【太阳病。发热
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伤寒。】（叔和移前。与第二倏互误）。第四倏云。【太阳病
。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此两倏俱为汗出不解之证。（据【风温为病。脉阴
阳俱浮。自汗出。】可证。）凡发热而兼恶寒者。是从寒化。此之谓伤寒也。凡发热
而不恶寒者。是从热化。此之为温病也。当机立断。毫无疑义。麻黄汤发表出汗。为
中风之主方。伤寒用桂枝汤。（旧本风寒提纲。两名互误。另撰校义专篇。问世求正
。）温病用白虎汤。若伤寒入於少阴之里。则四逆汤证也。温病入於阳明之里。则承
气汤证也。及其衰也。在温病为阴虚。而养阴之法尚焉。在伤寒为阳虚。而温阳之法
尚焉。虽参伍错综。传经变幻。但能执此三纲。则六经之线索可寻。此为汤液学派证
候推论之根据。虽虚劳杂病。亦不能离此三纲以别求治法。推其当然。论其必然。夫
然後求其所以然。悟境一开。妙义毕悉。凡解剖之医。於临床学。称为未知未明尚待
研究者。又於特效药。称为治法尚无尚未发明者。皆可用证候推论之法以治之。乃後
生学子。独昧证候推论之法。剽袭口语。怙其私臆。以为甲病必有甲特效药。乙病必
有乙特效药。丙病必有丙特效药。固未尝研究汤液宗法。何以必用三阳三阴为分司百
病之六经。又何以必用六经主持汗吐下利温中养阴之六法。又何以必於六经中。独重
太阳阳明少阴。为一表二里之要则。又何以必立风寒温三纲。为六经辨证之骨干。放
棄圆机活法。固执成药套方。噫。是何异於开倒车者耶。復有喻焉。客有独坐暖室者
。闭其门。塞其牖。见大狗小狗之不能出入也。因命匠人鑿两洞於门下。大洞使大狗
出入。小洞使小狗出入。自以为法至良。意至美矣。乃其钻也。见大狗由大洞出。而
小狗即随之。亦从大洞出。及其入也。见大狗仍由大洞进。而小狗亦随大狗进大洞。
於是乎始恍然悟小洞之为虚设也而悔焉。苟明乎此。则知一药备数特效。数药合一特
效。绝非仅恃分子式。或一成份。所可尽其性能者也。
请再举提取药物有效成份。以为例说。夫用药所以治病者也。治而病愈。即是药效。
药而无效。不必用也。效而不确。亦不必用也。世传炎帝神农氏。以天子之尊。聚诸
侯所献药物而尝试之。既经实验之後。其确有功效者。方著录於简册。非若後世本草
之苟焉者也。商相伊尹。撰用神农本草。绳之以法。制而为方。如神农下品所载杏仁
。既以下气二字著录。则凡於咳逆上气之证。宜为定而不移之主药矣。乃伊尹在太阳
病喘时。即撰用於麻黄汤中。而又不以之为主要者。非以其所具之有效成份。为里药
而非表药歟。表药主表证。表证者。为脉浮头痛身痛恶寒发热。若无汗而喘。则为麻
黄之所主。神农中品所载麻黄。固称其主中风伤寒头痛寒热者。观其以发表出汗四字
著录。则知麻黄所主之上气。为无汗所致之喘。无汗者当发其汗。此麻黄汤之所以为
发表专方。故必用麻黄题汤方之名。盖显示麻黄为麻黄汤之主药。杏仁仅为其辅助者
耳。非特此也。若桂枝主上气咳逆结气。若五味子主益气咳逆上气。若乾姜主胸满咳
逆上气。以及当归瓜蒂射干芫花辈。皆各有其专长。或须杏仁辅助。或不须杏仁辅助
。又当视其兼证如何。然则杏仁所具有之有效成份。尚不得为一方之主药也明矣。抑
尤有进者。在杏仁本身主下气。其治咳逆上气也。仅其一端耳。兹假定其有效成份。
为甲乙丙丁四项。而制药者。仅提取其乙项。实验之後。颇能下气。於是乎而大做其
广告曰。杏仁有效成份在乙。已被我提取殆尽矣。其剩余之甲丙丁三项。概不足用。
弃之可也。及检本草。始知杏仁所主者。尚有雷鸣喉痹。产乳金创。寒心贲脉等证。
俾服其提取有效成份之杏仁乙。而功效不彰。以其缺少杏仁甲。杏仁丙。杏仁丁故也
。或有用糖醋脆皮鱼以宴客者。客嗜之。悦其鲜美适口。因问於主人曰。尊府烹饪。
必有秘法。果操何术以成此至味耶。主人曰。无他。特入镇江滴醋耳。客即索饮一杯
。乃大失所望。久之憬然曰。我知之矣。糖醋脆皮鱼之鲜美适口者。其在醋郁。其不
在醋歟。独饮醋焉。固未尝有至味也。且鱼皮之脆。有焦黑。有嫩黄。糖醋之入。有
先後。有多寡。是以知至味之有道也。然则制药之士。提取其所谓有效成份者。其亦
犹客之饮醋乎。固不得谓醋味不美。亦不得谓醋味之即美也。且分析一药为数成份。
再合数成份为一药。即不易如原药之原效者。正以其失却天然生性之故耳。室人曾氏
福臻言。化学制药。为西医设。天然生药。供中医用。词近旨远。洵知言哉。
请再举现代中医教育。以为例说。慨自吾蜀唐容川氏。取西学。说中医。从此以後。
蔚为风气。其治学也。不主温故知新。而乃捨故从新。不主用中兼外。而乃废中媚外
。邪思横议。喧宾夺主。流风渐播。才十数年耳。学校教授。莫不依据西医之生理解
剖临床诊断诸事。取为教材。编为讲义。於是乎而高呼口号曰。改进矣。革新矣。迎
合潮流矣。自命为新中医矣。一再蜕变。自谓适志歟。而不自知我之为中医也。昔有
差役某。押解一和尚至远方。携有钉鞋一双。雨伞一柄。包裹一事。其人善忘。常顾
此失彼。乃於首途之日起。频频检点。钉鞋也。雨伞也。包裹也。和尚也。我也。背
诵如流。始免遗漏。一日。住店中。和尚沽酒。将差役灌醉。潜取剃刀。尽剃其发。
并以僧服与之互易。私出店门而遁焉。迨至天明。照例检点。呼钉鞋曰有。呼雨伞曰
有。呼包裹曰有。呼和尚无以应。乃举手扪秃顶。低头见僧服。遂自认为和尚。而自
言自语曰。有有有。但四者俱在。独不见我。乃遍处寻觅。呼店主东而问曰。我在何
处。我在何处。汝知我於何时遁去否。此与提倡改革中医者。而不自知其同化於西医
。非復中医之旧。且不知中医之为我也。则何以异於差役哉。於是有捨已耘人。放弃
其已学之中医。而改习西医。復假西医之学说。以返攻中医。居然自命为中医之叛徒
者矣。且更有喜新厌旧。力倡废止中医。居然自命为中医之革命者矣。虽笃旧之士。
期期以为不可。而卒莫能辨其所以。辄欲以厌闻之陈言。已破之谬义。与旗帜鲜明声
势赫越之新说。较其短长。其不见笑於大方之家者。畿希。须知中医自有其特立独到
之学。始能供学者之研究。自有其却病延年之术。始能得病家之信仰。姑以肠炎洩利
而论。中医自有其认识。据伤寒论【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
。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连黄芩汤主之。】【太阳病。外证未除。而数下之
。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鞕。表里不解者。桂枝人参汤主之。】此两条。同
为协热肠利。而前条以寒治热。後条则以热治寒。拭检神农本草。则黄连与乾姜。又
为同主肠澼下利者。则知药贵对证。在医者认识之正确否耳。初未尝有一定不移之药
也。若施手术。切而去之。则殆矣。又如气管支炎。其已注射消炎药而不愈者。在中
医则辨证其为寒为热。在表在裹。或虚或实。以论其治之之法。据金匮要略。【咳逆
倚息不得卧。小青龙汤主之。】【支饮不得息。葶苈大枣泄肺汤主之。】【夫短气有微
饮。当从小便去之。苓桂术甘汤主之。肾气丸亦主之。】【饮後水流在肋下。咳逆引
痛。谓之悬饮。病悬饮者。十枣汤主之。】所以然者。炎之为症。不必尽属於热。譬
如红而且肿之疮毒。人皆知其为热所致之炎。若冬寒所致之冻瘃。又何尝异於红而且
肿之疮毒耶。炎症之必當别其为寒炎为热炎也明矣。民国三十五年春。海格路红十字
会医院老职员。浦东人潘静甫君。感冒风寒。患气管炎。病急时。动手术。在胸前。
开一刀。气虽即平。而人亦濒於危矣。延復往治。旬馀乃愈。又若肢体大病。苟断其
左手。则仅存其右矣。苟断其右足。则仅存其左矣。苟并断之。则人彘也。仁者所忍
见乎。又若胸腑久病。有以肾两而摘其一。则肾独矣。更有以胃大而切其半。则胃小
矣。夫以独肾小胃之人。而欲尽其天年也。不亦难哉。然则由解剖学进而求得之割治
术。果无所施其技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