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医说--中医重药治。西医重割治。中西两大医流。宜互相学习

铍针疗法

蜀华阳刘復民叔甫著 男文敏慎言松上达同辑 受业周元庆沈 旦同校
中医重药治。西医重割治。中西两大医流。宜互相学习。

现见医学。可别为两大洪流。一曰东亚之中医也。一曰欧美之西医也。中医约分汤液
针灸导引房中祝由割治六大学派。及於今日。惟汤液一派。用药治病。为世之显学。
即斯药治。用以代表中医。固有事实可按者。若彼西医。想亦如是。而足以代表西医
者。厥为割治一门。夫药治之与割治也。各有起源，药治出於民食。割治出於解剖。
凡剖验实象者。皆为割治设。不为药治设也。凡用药治病者。专重证候。不重实象。
请举内服之麻黄。以为例说。考神农本草经。称麻黄发表出汗。伊尹汤液经。即撰用
之。作麻黄汤。以为发表出汗之专剂。用治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
汗而喘者。张仲景广汤液论。本之以治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王叔和撰次
伤寒论。又本之以治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及脉浮而数者。可发汗。余如治项背
强几几之葛根汤。治不汗出而烦燥之大青龙汤。治心下有水气之小青龙汤。治瘀热在
里身必发黄之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治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之麻黄附子细辛汤。皆
用麻黄。而各有其法度。各有其桴应之治验。轻重缓急。井井有条。是岂仅用一物麻
黄制剂。漫治诸病。形如单方者。所可等量齐观哉，何者。汤液家用药治病之术。以
证测病。凭候论治。八字尽之矣。固不重夫剖验实象也。
请再举集经方大成之伤寒论。以为例说。其阳明篇云。【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
【阳明病。譫语有潮热。反不能食者。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若能食者。但鞕耳。
宜大承气汤下之。】【阳明病下之。心中懊?而烦。胃中有燥屎者可攻。】【病人不
大便五六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腹满不减
。减不足言。当下之。宜大承气汤。】近日新学之士。据以讥我伤寒论为不知脏腑官
能者。岂燥屎在肠不在胃。尽人皆知。而反谓伊尹之圣。仲景之贤。叔和之达。不知
之乎。按阳明提纲。以胃家实为言。观其於胃字下。而又系以家字者。则知胃部心下
。肠部腹中。故撰用胃家二字。以统辖诸肠。宜取太阴篇脾家实之脾家二字为训。惟
胃家实为燥屎内结。脾家实为腐浊当去而已。若直以为胃中有燥屎。脾中有腐浊。不
亦惑哉。至若【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此为小便数大便鞕者。而命之曰其脾为约
。所以示刖於正阳阳明之胃家实。非真谓脾因腐浊燥结而约也。不然。脾非臓耶。而
能如六腑之受盛水谷传导糟粕者哉。文若泄心汤之心字。与陷胸汤之胸字同义。读太
阳下篇。【若心下满而鞕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
。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泄心汤。】可知痛者名结胸。不痛者名痞。治结胸之汤曰陷
胸。治痞之汤曰泄心。於辨认证候也。则界畔井然。於不重脏腑也。则互文见义。盖
伤寒全书。假脏腑以定部位。指部位以言脏腑。非谓半夏泄心汤。能直泄肺内之心。
亦非谓大陷胸汤。不能陷从心下至少腹之鞕满也。新学之士。必取剖验实象之脏腑。
以讲伤寒论之证候方药。则未有不死於句下者。所以药治之家。重部位。不重脏腑。
由是可以进窥其大意焉。余如津液当还入胃中之胃字。则以小便数少者名之也。大汗
出胃中乾之胃字。则以欲得饮水者名之也。心中懊憹之心字。则以虚烦不得眠者名之
也。热结膀胱之膀胱二字。则以少腹急结者名之也。热入血室之血室二字。则以经水
淌来者名之也。据此足以知神农本草。伊尹汤液。仲景广论。叔和撰次。皆以证侯为
重。虽亦偶举脏腑之名。实则识别病在之部位而已。固不与割治家之必重剖验实象者
同也。虽然。汤液之医。重证候主药治者。固未尝拒绝解剖之学。不过用以求知则可
。以之致用则不可，何以言之。解剖只以知其然。而药治乃别是一术也。
请再举西医之生理解剖。以为例说。如头脑之於记意也。由目而入者。记其形色。由
耳而入者。记其音声。由鼻舌而入者。则记其臭与味。虽天地之大。尘沙之细。莫不
纷记於脑。凡记之专者。億之不忘。其历历呈现。未尝淆乱者。何哉。盖存记於脑之
精光。而非刻?於脑之髓质也。犹之一室内。悬诸灯焉。虽光光交遍。和合似一。而
某灯东移。其光即随之以东。某灯西移。其光亦即随之以西。知其不与他光相淆乱也
。记忆之道。盖与是同。若必曰刻?於脑髓之质。则有不重複者乎。既重複矣。有不
淆乱者乎。新学之士。剖而验之。欲寻其存记之跡象。放而大之。映之若影片然。试
问能乎其不能乎。不知神而明之。存记於光。一旦壅蔽。神即不明。於是乎而癫疾作
矣。癫者巅也。脑为人之巅也。癫疾之显者。如忘狂之类。在经方如抵当汤之治忘。
在时方如龙虎丸之治狂。皆有特效。至於古训众方。未能殚举。是又在医家之勤求博
采也。若舍药治而行割治。则脑膜之内。髓质柔滑。试问能乎其不能乎。今日科学家
。号称万能。能以生物析为原子，而不能以原子缀成生物。此无他。盖中无性灵。以
为主脑也。纵能造人。毕具逼肖。亦不过死尸横陈耳。负气含生。试问能乎其不能乎
。又如目之於视也。开门见山。山自山也。目何由见。缘日光传达地面。山受其光。
而反射形色於吾目。由目中凸镜曲折而聚於網膜之上。映为倒影。此倒影能使網膜上
之紫色素。起化学变化。刺激视神经端之圆锥体。视神经传此刺激力於神经中枢。始
有见山之感觉焉。即兹生理。苟失其常而为病也。若新学之士。震於西医器械之精。
手术之巧。则眼球构造。难施解剖以行割治。割破即瞎。以其瞎也。而装以假眼。可
乎。此割治之所以逊於药治也。在药治之家。若再遍求其实象以治之。则治凸镜者何
药。治網膜者何药。治紫色素者何药。治圆锥体者何药。治视神经者何药。治神经中
枢者又何药。夫目之实象。繁複如此。而用药治目者。亦必繁複如此。漫无统紀乎。
盖不然也。治病必求於本。首辨致病之因以立法。法持其平。勿使之偏。次论传变之
证以主方。方定其向。勿使之错。审其为热者。治以清药。如黄连味苦寒。主热气。
目痛皆伤泣出也。又如秦皮味苦微寒。主除热。目中青瞖白膜也。审其为寒者。治以
温药。如蕤核味甘温。主明目目赤痛伤泪出也。又如皂荚味辛温。主风頭泪出。利九
窍也。审其为风者。治以发散药。如防风味甘温。主风邪。目盲无所见也。又如白芷
味辛温。主风头。侵目泪出也。审其为虚者。治以辅益药。如人参味甘微寒，主补五
藏明目也。又如玄参味苦微寒。主补肾气。令人目明也。又如苦参味苦寒。主补中明
目止泪也。审其为实者。治以攻破药。如蒺藜子味苦温。主恶血明目也。又如羚羊角
味咸寒。亦主恶血明目也。又如蛴螬味咸微温。主恶血血瘀。目中淫膚。青瞖白膜也
。针锋相对。至简而至捷。非所谓知其要者。一言而终。不知其要。流散无穷耶。则
所谓凸镜也。網膜也。紫色素也。圆锥体也。视神经也。神经中柩也。可以不假手术
而皆能復其视觉生理之正常。核其实。无他故。是诸病者。皆不在体而在用。皆在气
而不在质耳。知目之於视也既如此。而耳之於听也。舌之於味也。鼻之於嗅也。亦必
如此。推而广之。脏腑肢体。莫不皆然。是以用药治病者。於解剖所验之实象。识得
也可。识不得也亦可。本此以求之。则知神农尝药。著录本草。但述证候。不言某药
入某脏。某药入某腑。及某药走某经某络。即此是为汤液学派之原始义法也。张仲景
远宗伊尹。以六经法。分司百病。而不宗岐黄家。用脏腑统病之法者。盖仲景受术於
同郡张伯祖。伯祖固汤液大师也。且六经之经学。当作经过之经字解。不与岐黄家以
脏腑配六经。经为经络之经者同法，即如华佗为割治鉅子。其於药治也。用六日法。
亦不用脏腑统病。其云。【一曰在皮。二曰在膚。三曰在肌。四曰在胸。五曰在腹。
六曰入胃。】所谓皮膚肌胸腹胃者。亦不过说明证候之表里上下深浅轻重。种种程序
而已。非谓病邪真个在皮在膚在肌在胸在腹在胃也。
请再举西医之细菌原虫。以为例说。按细菌为下等植物。原虫为下等动物。体极细微
。人目不易见。非籍高度之显微镜。不易窥其形状者。人皆以为发病之因。不杀之。
不足以愈病。理固然矣。乃中医之治病也。未尝言及杀之之道。而亦皆愈者。何哉。
是当求之於神农本草矣。仅案神农为内聖外王之古儒。本草为格物致知之药经。其著
录也。先之以味性。味有五。曰酸。曰苦。曰甘。曰辛。曰咸。据味以求性。性亦有
五。曰平。曰温。曰微温。曰寒。曰微寒。约五性以言之。仅寒温平三者而已。以之
治病。病无不愈。执果以求因。固未尝杀细菌原虫。而细菌原虫亦随病愈而消灭。此
无他。细菌原虫之繁殖。必赖适宜之温度。是以用凉药以治热病。则凡叢生於高温度
者。必随温度降低而消灭。若用热药以治凉病。则凡滋长於低温度者。亦必随温度升
高而消灭。尤之乎春夏秋冬生长收藏也。不见夫飞蝗之为灾乎。弥漫天际。稻被其虐
。稻尽而他徒。虽百方制之。欲其中止而不可得。及其衰也。不遇三数日间。戛然遂
减。知非雨阳寒暖。曷克臻此。然则用药治病。其消灭细菌原虫之道。徒可识矣。余
同学杨君回庵言。【神农本草之药味。不过三百余名。就中言蛊毒鬼疰者。几位百名
之多。蛊即微生虫。疰即病细菌。不过中西语别。名词各异。又中国医学。历汉晋後
。尽失其传。古人述语。多为後人误解。至今遂莫识中语之蛊。即西语之微生虫。西
语之病菌。中国古代固名之为鬼疰也。】（受业周元庆仅按。杨师伯。名思復。字回
庵。成都人。於中华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九日晨九时。日本正式签字投降之日起。废去
市民证上被昭和十七年五字所污之回庵旧名。更用绍伊新名。其事迹并载於【华阳医
记】中。）证之於实。得两羲焉。其一曰。蛊疰二物。皆其形体者也。若言三虫则较大
。若言伏尸则较小。若言诸毒。则皆为虫之毒素。若言诸鬼。则皆为疰之鬼质。鬼阴
气也。言其为群阴之气。交感以生。非谓鬼神之鬼也。若言恶气邪气不祥。则又毒素
鬼质。散漫浸淫以成者。惟恶气最历。邪气次之。不祥则较平耳。其二曰。蛊疰二物
。皆具寿命者也。如龙骨主老魅。蜈蚣主老精。此言蛊疰寿命之长者。又如蓝实主蛊
蚑。升麻主殃鬼。此言蛊疰寿命之少者。是故蚑殃幼稚。杀之不难。精魅老寿。杀之
匪易。抑更有说焉。如【蜜。主解毒。除众病。和百药。】【桃枭。主杀百鬼精物。
】【徐长卿。主鬼物百精。蛊毒疫疾。邪恶气。】【雄黄。主杀精物恶鬼。百虫毒。
】【鬼臼。主杀蛊毒鬼疰精物。辟恶气不祥。逐邪。解百毒。】【升麻。主解百毒。
杀百精老物殃鬼。辟瘟疫。】夫数字之多者曰百。言百毒百精。为类非一种。状非一
形。是以知一病有一病之蛊毒鬼疰。即一病有一病之细菌原虫。然则治之之道。绝非
一药所能统治者矣。考本草主治之例。凡病之属毒气者则曰解。属恶气者则曰逐。属
邪气者则曰除。属不祥者则曰辟。属动植诸物者则曰杀。盖凡动植诸物。皆具有寿命
。可生死。必杀之而后毒除。如乌头主杀禽兽。芫花主杀虫鱼。犀角主杀钩吻鸩羽蛇
毒。则是本草凡於蛊毒鬼疰皆曰杀者。正犹西说。凡属动物性者名原虫。属植物性者
名细菌。而皆以杀之为尽治疗之能事也。又蛊疰亦有性善。不为人患。且有益於人者
。不可不知。又同一蛊疰。而性质特殊。有宜用凉药杀之者。有宜用热药杀之者。亦
不可不知。又当蛊疰盛时。须用汗吐下利诸法。以驱逐之者。若值气衰血弱。又须温
中养阴。以镇压之者。更不可不知。近儒章太 氏。亦尝发古说细菌之凡。其言曰。
【伤寒中风温病诸名。以恶寒恶风恶热命之。此论其证。非论其因。是仲景所守也。
今远西论热病者。辄以细菌为本因。按素问言。人清静则腠理闭拒。虽有大风苛毒。
勿能害。依说文。苛为小草。毒为害人之草。小草害人者。非细菌云何。宋玉风赋以
为庶人之雌风。动沙堁。吹死灰。骇涃浊。扬腐馀。故其风中人。敺温致湿。生病造
热。中唇为疹。得目为蔑。是则风非能病人。由风之所挟者以病人。溷浊腐馀。是即
细菌。沙堁死灰。即细菌所依。风则为傅播之。以達人体。义至明白矣。而仲景亦下
言。盖邇之不言病起於风寒热。远之又不言病起於苛毒腐馀。独据脉证以施治疗。依
其术。即投杯而卧者何也。病因之说不必同。其为客邪则同。仲景之法，自四逆白通
诸方。急救心脏而外，大抵以汗吐下利小便为主。医者以疗病为任者也。得其疗术。
即病因可以弗论。疗病者。以病所为依据者也。得其病所。则治不至於逆。随所在而
导之可矣。】按杨章两氏。俱为现代经学大师。而又精通医药者。故其立论也。精闢
绝伦。阐发古微。唯西医重细菌。及其成功也。为血清注射。与我撰用生药之中医。
利其寒温之性。汗吐下利之能。以奏消灭之功者。固道不同不相为谋矣。(受业周元
庆谨按。师说甚博。宜参【辛未重订时疫解惑论铅印本。】及【章氏霍乱论评注补遗
本。】）